孙秀者既恨石崇不与绿珠也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礼 后秀为中书令岳

孙秀者既恨石崇不与绿珠也，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礼3。后秀为中书令，岳省内4见之，因唤曰：“孙令，忆畴昔周旋不？”秀曰：“中心藏之，何日忘之5？”岳于是始知必不免。后收石崇、欧阳坚石6，同日收岳。石先送市7，亦不相知。潘后至，石谓潘曰：“安仁，卿亦复尔邪？”潘曰：“可谓‘白首同所归’。”潘《金谷集》诗云：“投分寄石友，白首同所归8。”乃成其谶9。

所孙秀：字俊忠，赵王司马伦的心腹，司马伦篡位后，任中书令，专擅朝政。也 绿珠：石崇的歌妓，美丽而善于吹笛。司马伦专权时，孙秀曾指名索取绿珠，后石崇被捕，她坠楼自杀。3 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礼：潘岳父亲为琅琊太守时，孙秀是他手下的役吏，服侍潘岳，潘岳曾多次踢打孙秀，不把他当人看，所以孙秀心怀不满。4 省内：官署里。5 “中心”二句：语出《诗经·小雅·隰桑》，意思是心中记着这件事，哪一天能忘记呢？6 欧阳坚石：欧阳建，字坚石，石崇的外甥，历任山阳令、尚书郎、冯翊太守。7 市：东市，是执行死刑的地方。8 “投分”二句：这是潘岳在《金谷集》中的诗句，意思是寄语志同道合的朋友，白头以后一道归去。投分，志向相合。石友，情谊坚如金石的朋友。《金谷集》，晋惠帝元康六年（公元也96年），石崇在金谷园设宴送征西大将军王翊回长安，与会者三十人，各自饮酒赋诗，后编为一集，由石崇写成《金谷诗序》，记载当时的盛况。9 谶：预言吉凶得失的话。

孙秀既憎恨石崇不把绿珠给自己，又怨恨潘岳以前对自己的无礼。后来孙秀做了中书令，潘岳在中书省见到他，就招呼他说：“孙令，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的交往吗？”孙秀说：“我一直记在心里，一天也不会忘！”潘岳于是知道孙秀的报复是不可避免的。后来孙秀派人逮捕石崇、欧阳坚石（建），当天也把潘岳抓起来了。石崇先被送到东市刑场，他还不知道潘岳的情况。潘岳随后到了，石崇对潘岳说：“安仁，你也落到了这个地步？”潘岳说：“这可以说是‘白首同所归’呀。”潘岳在《金谷集》中的诗写道：“投分寄石友，白首同所归。”没想到竟成了他们的谶语。

刘玙兄弟者少时为王恺所憎，尝召二人宿，欲默除之。令作坑，坑毕，垂加害矣。石崇素与玙、琨善，闻就恺宿，知当有变，便夜往诣恺，问二刘所在。恺卒迫也不得讳，答云：“在后斋中眠。”石便径入，自牵出，同车而去。语曰：“少年何以轻就人宿！”

所刘玙兄弟：指刘玙、刘琨兄弟二人。刘玙，《晋书》本传作“刘舆”，字庆孙，刘琨的哥哥，参见《雅量》注。也 卒迫：猝迫，仓促急迫。卒，通“猝”。

刘玙兄弟年轻时被王恺憎恨，有一次，王恺让兄弟二人在自己家住宿，想悄悄除掉他们。王恺让人挖坑，坑挖好后，就要加害他们。石崇一向和刘玙、刘琨兄弟关系不错，听说他们在王恺家留宿，知道会发生变故，就连夜来到王恺家，问刘玙兄弟在哪里。王恺仓促之间没有隐瞒，回答说：“在后面的屋里睡觉。”石崇就径直去了后屋，把他们兄弟拉出来，一起坐车走了。他对他们说：“年轻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到别人家住宿！”

王大将军执司马愍王者，夜遣世将也载王于车而杀之，当时不尽知也。虽愍王家亦未之皆悉，而无忌3兄弟皆稚。王胡之与无忌，长甚相昵，胡之尝共游，无忌入告母，请为馔。母流涕曰：“王敦昔肆酷4汝父，假手世将。吾所以积年不告汝者，王氏门强，汝兄弟尚幼，不欲使此声著5，盖以避祸耳！”无忌惊号，抽刃而出，胡之去已远。

所司马愍王：司马丞，字元敬，袭父爵封为谯王，曾任湘州刺史。王敦起兵时，他兴兵讨伐，后被王敦所害，死后谥为愍王。也 世将：王廙，字世将，王胡之的父亲。他又是王敦的堂兄弟，曾追随王敦叛乱，担任平南将军、荆州刺史。3 无忌：司马无忌，字公寿，司马丞的儿子。4 肆酷：肆意残害。5 声著：声张，张扬。

大将军王敦抓了愍王司马丞，夜里派王世将在车里把愍王给杀了，当时人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。即使愍王的家人也不是全都知道，司马无忌兄弟年纪还小。王胡之（王世将子）和无忌长大后关系很好，有一次王胡之和他一起玩，无忌回家告诉母亲，请她准备饭食。母亲流着眼泪说：“王敦以前肆意残害你的父亲，借王世将的手把你父亲杀了。我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告诉你，是因为王氏家族势力庞大，你们兄弟年纪还小，我不想把这件事声张出去，是为了避祸啊！”无忌听罢大叫，拔刀往外跑，此时王胡之已经走得很远了。

应镇南者作荆州，王修载也、谯王子无忌同至新亭与别，坐上宾甚多，不悟二人俱到。有一客道：“谯王丞致祸，非大将军意，正是平南3所为耳。”无忌因夺直兵参军4刀，便欲斫。修载走投水，舸上人接取，得免。

所应镇南：应詹，字思远，曾任江州刺史，死后追赠镇南大将军。也 王修载：王耆之，字修载，王廙的儿子，王胡之的弟弟。3 平南：指王廙，字世将，曾任平南将军。4 直兵参军：值班的参军。

镇南大将军应詹出任荆州刺史时，王修载（耆之）和谯王司马丞的儿子司马无忌一起到新亭为他送别。当时在座的人很多，没料到这两人一块儿来了。有一个客人说：“谯王司马丞遇难，不是大将军王敦的意思，正是平南将军王世将（廙）做的。”无忌听了立即夺过值班参军的刀，就要砍王修载（王世将子）。王修载急忙逃走，跳入水中，幸亏船上的人搭救，这才得以幸免。

王右军素轻蓝田，蓝田晚节者论誉转重，右军尤不平。蓝田于会稽丁艰也，停山阴治丧。右军代为郡，屡言出吊，连日不果。后诣门自通，主人既哭，不前而去，以陵辱之。于是彼此嫌隙大构。后蓝田临扬州3，右军尚在郡，初得消息，遣一参军诣朝廷，求分会稽为越州4，使人受意失旨，大为时贤所笑。蓝田密令从事数其郡诸不法，以先有隙，令自为其宜5。右军遂称疾去郡，以愤慨至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