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可分两部分,前四章写僖公在泮宫宴请宾客,后四章写在泮宫祝捷庆功。马瑞辰引惠周惕说:“此诗始终言鲁侯在泮宫事,是克淮夷之后释菜而傧宾也。”则宴请宾客也是祝捷庆功,只不过先写,这样诗一开始就为欢乐的气氛所笼罩,自是一种倒叙的写法。而陈奂以为前四章写行春飨之礼,与祝捷庆功为两事:“春入学释菜。诗咏采菜,正谓僖公行春飨之礼。……饮酒必养老。《礼记·文王世子篇》:‘适东序,释奠于先老,遂设三老五更、群老之席位焉。……’”比较而言,陈氏之说更接近诗意。诗前后虽写两事,却没有割裂之感。诗以泮宫为背景,写僖公在泮宫的所作所为,不论写行春飨之礼,还是写祝捷庆功,实际都是在赞美僖公。故写宴请宾客而侧重写僖公到达泮宫时的情景,从而表现僖公的和蔼可亲、尊长养老、能效法先祖的品格。写祝捷庆功,先说“矫矫虎臣,在泮献馘。淑问如皋陶,在泮献囚”,看似在写文、武大臣,实际也是借此表现僖公的任得其人。六章写军旅之严整,也是赞美僖公治军有方的。诗的第四章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,是诗篇的关键所在,说“穆穆鲁侯,敬明其德。敬慎威仪,维民之则”,概括前三章之意;“允文允武,昭假烈祖。靡不有孝,自求伊祜”,又关合上下,其中“允文允武”句,更是全篇之枢纽。因而,诗虽写了两事,行文均是笔笔落在僖公身上,主题集中。
此诗写人,直接称颂,且不无夸饰,但也用了一些侧面烘托的手法,在一些章句中也不乏含蓄抑扬之致。诗一、二章写僖公到达泮宫,写旗帜、写铃声、写随从、写马匹,场面阔大,颇有气势。“其音昭昭。载色载笑,匪怒伊教”,为直接描写僖公的风采,且很细腻。五章写献馘献囚,六章、七章写军旅,也都可以看作侧面描写。
从章法来看,也是整饬中有变化。前三章前三句叠句,给人一种轻快的感觉。四章“穆穆鲁侯,敬明其德”与五章“明明鲁侯,克明其德”为叠句,强调其明德。全诗除“淑问如皋陶”一句外,皆为四言,虽只一句,也使诗篇有了一定的节奏变化。
僖公虽于十三年、十六年两次参加齐桓公兵车之会,将要对淮夷有所动作,实皆无功而返,而诗中则说“淮夷攸服”,说献馘献囚,说“憬彼淮夷,来献其琛。元龟象齿,大贿南金”,恐是言过其实,故刘勰《文心雕龙·夸饰》以“翩彼飞隼,集于泮林。食我桑黮,怀我好音”四句作为夸饰的例子。此诗的夸饰,实有思想、文化上的原因。王安石《诗义钩沉》卷二十:“《周颂》之词约,约所以为严,所美盛德故也。《鲁颂》之词侈,侈所以为夸,德不足故也。”“德”之盛缺固然是一个方面,但更主要的是宗教意识的变化。随着社会的发展,春秋时期原始宗教观念逐渐淡薄,人们对神鬼的畏惧远不如西周之甚,而更注重人事,这样在“以成功告于神明”时,诚惶诚恐、战战兢兢的虔诚实际已经不多,言成功的模式还再发挥作用,那么只能对生者进行大肆的颂扬,其夸诞也就不可避免。
商颂
《商颂》本为商代乐诗,宋为商后,故得继承,在字句上或者有所修改润饰,但大体应是保持原来的结构与主要内容。《商颂》共五篇,《那》、《烈祖》、《玄鸟》是祭祀乐歌,各只一章,产生的时代较早。《长发》、《殷武》叙述殷人的起源,歌颂伐楚的胜利,叙事具体、音韵和谐,似较晚出,可能是据殷商之旧辞改写而成。《国语·鲁语下》载闵马父之语:“昔正考父校商之名《颂》十二篇于周之大师,以《那》为首。”《诗序》说:“至于戴公,其间礼乐废坏,有正考甫者,得《商颂》十二篇于周大师,以《那》为首。”郑玄《诗谱·商颂谱》说:“七世至戴公时,当宣王大夫正考父者,校商之名《颂》十二篇于周太师,以《那》为首,归以祀其先王。”则《商颂》在西周末年周宣王(前827-前782)、宋戴公(前799—前766)之时(前799-前782)尚有十二篇,到春秋前期编集《诗》之时,已只有五篇。
那
猗与那与,置我鞉鼓。奏鼓简简,衎我烈祖。汤孙奏假,绥我思成。鞉鼓渊渊,嘒嘒管声。既和且平,依我磬声。(10)於赫汤孙,(11)穆穆厥声。(12)
庸鼓有斁,(13)万舞有奕。(14)我有嘉客,(15)亦不夷怿。(16)自古在昔,(17)先民有作。(18)温恭朝夕,(19)执事有恪,(20)顾予烝尝,(21)汤孙之将。(22)
猗(é)那(nuó):美盛的意思。马瑞辰《毛诗传笺通释》说:“猗那二字叠韵,皆美盛之貌,通作猗傩(见《桧风》)、阿难(见《小雅》)。草木之美盛曰猗傩,乐之美盛曰猗那,其义一也。《上林赋》‘旖旎从风’,《说文》:‘移,禾相倚侈也。’又于旗曰‘旖施’,于木曰‘檹施’,义并与猗那同。”与:通“欤”,语助词,这里是表示赞叹。
置:“植”字之借,立,竖起。鞉(táo)鼓:有柄的小鼓,鼓两旁系有鼓槌,即摇鼓。字也作“鼗”。《周礼·春官·小师》:“掌教鼓、鼗……”郑玄注:“鼗如鼓而小,持其柄摇之,旁耳还自击。”此句是说:树起手里拿的鞉鼓。郑玄《笺》读此“置”为“植”,将鞉鼓解释为建鼓(楹鼓),马瑞辰、陈奂并从之,误。《广雅·释诂四》:“置,立也。”《国语·晋语》:“置之而不殆。”韦昭注:“置,立也。”《考工记·庐人》:“置摇之。”注:“置,树也。”树、立都是指持而举起。这是演奏的准备动作。
奏鼓:击鼓。奏,奏乐。简简:鼓声(古今字音不同,今日此二字已不能拟鼓声)。
衎(kàn):乐,此处为使动用法,使之喜乐。烈祖:显祖。《毛传》释为“有功烈之祖”。马瑞辰《毛诗传笺通释》说:“哀二年《左传》‘烈祖康叔’,杜注:‘烈,显也。’《晋语》韦昭注同。《尔雅·释诂》:‘烈,光也。’《晋语》:‘君子有烈名。’韦注:‘烈,明也。’均与显义近。烈祖犹言显祖。”马瑞辰之说是。
汤孙:商汤的孙子或裔孙。此汤孙当是指太甲或武丁。奏假:使到来,使降临。祭祀用语。郭晋稀《诗经蠡测·颂诗蠡测》九《释“奏”与“鬷格”》说:“《烈祖》云‘鬷格无言’,‘奏假’即‘鬷格’也。《左传》昭公廿九年引诗‘鬷嘏无言’,《礼记·中庸》引诗作‘奏假无言’。故知‘奏假’、‘鬷嘏’、‘鬷格’相同。‘鬷’在古韵邕部。子红切;‘奏’在区部,则侯切。区邕对转,又精母双声,故可通假互作。”则“鬷”与“艐”相通,义为“至”而“假”、“嘏”、“格”皆“徦”、“”的借字,其义也为“至”。“奏假”为同义连文,相当于“到来”,此处为使动用法。马瑞辰《毛诗传笺通释》说:“皆祭者致神之谓也。”
绥:安定,帮助。郑玄《笺》:“绥,安也。安我心所思而成之,谓神明来格也。”我:参加祭祀活动者的泛称。思:思念。指思念所祭享的先人的容貌风神。成:完成,成全。《礼记·祭仪》:“斋之日,思其居处,思其笑语,思其志意,思其所乐,思其所嗜。斋三日,乃见其所为斋者。祭之日,入室,然必有见乎其位;周旋出户,肃然必有闻乎其容身;出户而听,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。此之谓‘思成’。”以上二句说:汤孙敬请祖先神灵降临,神灵的降临成全了汤孙我的思念。